著名教授古远清为兴宁籍作家写的评论——《《白天失踪的少女》的悲剧力量》

蓝月心

著名教授古远清为兴宁籍作家写的评论——《《白天失踪的少女》的悲剧力量》





古远清



　　 陈彦儒长期在新闻单位工作，他的小说创作与新闻报导有不解之缘。《白天失踪的少女》这部长篇小说的题材，就来自2005年四川省的一起案件，其新闻报导为《16岁少女拒绝卖淫5次被打昏，老板把其扔到野外》。作者受这则报导的启发，在真实生活基础上虚构了一系列的人物故事。其中最使人难忘的是纯朴天真而又性格刚烈的少女孙倩。她好心帮人带路，哪知这是一个圈套，上了人家的汽车有如上了贼船，一伙歹徒绑架她将其带入魔窟，先是卖到发廊，后又被卖到山村。孙倩的母亲因为女儿的失踪而精神分裂，父亲在寻找女儿的路途中遭遇车祸身亡。当孙倩想尽千方百计逃回来时，发现自己原先幸福和谐的家庭被毁灭，而造成家庭悲剧和自己人生悲剧的黑势力保护伞未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于是在万念俱灭之际带着一千张《控诉信》从银行大楼顶层跳了下去。
　　 这是一个悲剧故事。所谓悲剧，就是指主体遭受到巨大的磨难、毁灭时所表现出来的求生愿望、顽强生命力的最后爆发以及自我保护能力的最大发挥，也就是说所显示出的是超乎通常人的抗争意识和坚韧不拔的行动意志。具体到《白天失踪的少女》中，悲剧性就是指孙倩对苦难、死亡和联姐一伙人构成的黑势力造成的压力所做的反抗本性；作为悲剧主体的孙倩，富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和维护独立人格誓死不做娼妓的意志，她因为对治安环境的极端不满而显示出强烈的不可抗拒的超越动机，并按自己的意志去反抗逼良为娼的恶运，即使命运让她陷入苦难或毁灭境况之中，她也用尽最后的力气不屈不挠地捍卫自己的生命价值，表现出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悲剧精神。
　　 孙倩的悲剧渊源于H城横行13年之久的警匪勾结的邪恶势力。在这个悲剧中，主人公前后遭受老虎凳、竹签钉等惨无人道的摧残，受尽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磨难，最终反抗失败而丢了性命，但其合理合法的意愿、动机、理想预示着胜利：她去世后O县非法拆迁案得到重新审议，小虎的冤案得到昭雪，H城有关涉案的政府官员、公检法人员、狱方官员得到应有的惩处。这个悲剧撼人心魄的力量，正来源于悲剧主人公孙倩人格力量的深化。
　　 《白天失踪的少女》所写的不是纯然拐卖少女事件，更不只是冷冰冰叙述的打击卖淫嫖娼案件，而是一方面保持了来自生活的真诚和真实的品格，另一方面又具有作家疾恶如仇的正义立场由此构成的小说的独特魅力。具体来说，作品有下列几方面让人过目难忘：
　　 其一是生活场景的情境化。比如开头写骗子如何引诱少女上钩，便表现了世间百态的治安乱象。陈彦儒传神的文字再现了当下城市生活的犯罪现场，让读者如临其境，如见其人。竹叶青等人快刀斩乱麻的作案方式很快就将读者带入到现实邪恶势力所营造的特定情境而欲罢不能。不仅是引子，这部小说描写的所有阳光下的罪恶，无不将犯罪事实现场化、情景化了。
　　 其二是失踪、逃离进程的戏剧化。作者写孙倩的反抗过程纵横捭阖，充满历史的偶然性。如孙倩从按摩院的楼上抛纸条报警就写得一波三折，从而把主人公的悲剧命运充分凸现出来。作者还将关乎孙倩能否从坏人手中成功解救的一些关键情节用泼墨如云的手法道出，这样无论是孙倩还是另一受害者春兰，其脱险过程便被深度情节化了。
　　 其三是多角度多层面的视角带动人物命运、联结现实发展的进程。作品的成功，相当大程度取决于人物形象的立体感，像次要人物刘阆和孙父，作者既写出了他们的善良和敢于反抗黑势力的一面，同时也不掩盖他们人性脆弱的一面：刘阆在孙倩失踪时和另一女子谈起恋爱，虽打得火热，但内心仍受到煎熬，觉得对不起孙倩，这种心理描写显得真实可信。孙父决心冒充嫖客到欢场找女儿，可他经不住诱惑做出一些荒唐的事，也符合这位缺乏异性滋润的人物个性。
　　 既然是犯罪小说，黑社会如何作恶多端理所当然成为作品叙述的基础，否则就成了爱情小说或三角恋爱小说了。那么，《白天失踪的少女》是怎样接近打黑除恶这一历史真相呢？一方面，在动笔前作者做了大量功课，如查阅了官匪勾结的案例，对藏污纳垢的场所做了分析和实地考察。在浩如烟海的犯罪材料面前，陈彦儒的贡献不仅是把“老子有钱，土地、美女、政策，还有什么不能买到”的真实情况展示在读者面前，而且还从这些黑势力如何通过权钱交易找出内在的逻辑线索。只有这样，作品才能带出“现在的某些城管，比旧时的土匪恶霸还凶残”诸如此类的社会问题，从而使读者认清搞好城市管理树立文明秩序以及纯洁公安队伍的重要性。在这个意义上，《白天失踪的少女》也可视为反腐小说，如作品穿插了警察败类如何充当坏人的保护伞的细节。“H城的按摩城、发廊、舞厅等场所，大都与公安系统有关联，不过有的是翁局的线，有的是刑警队长的线，有的是所长、片警的线而已。”
　　 如果仅仅靠作品思想性取胜，是无法俘虏读者的。只有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心理描写细腻，还有文字生动，才能成为一部好小说。在这方面，《白天失踪的少女》是值得称道的。仅文字而论，作者抛弃了自己常写的新闻报导的腔调，而用诗一样的语言让人物品格与文学情怀作深度的交合。像这种诗化的语言和主观评判的叙述段落随处可见，由此形成了这部悲剧作品的诗化风格，给受众带来更广阔的审美空间。








（作者古远清老师是台港澳暨海外华文学研究所所长、中国新文学学会副会长、国际炎黄文化研究会副主席、华中师范大学博导评委、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中文系世界华文文学研究所所长）




本文发表在2015年6月7日《珠海特区报》12版，详见——